主题: 母亲的纺车

   每次回老家，在从我家大门洞里穿过的时候，一抬头，就会看到侧面墙上高高挂着的纺车，它在那里已经“休息”了近二十多年了。
   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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登录/注册后可查看大图那是一辆及其普通的农家纺车，它虽已陈旧但并没有损坏，被炊烟熏地很黑很黑的纺车木架上，已经挂满了蛛网和布满了灰尘，即便如此，我们一家人就是舍不得丢到和卖掉它！母亲更是对它爱如珍宝，地地道道的体现着“勤俭持家”的传家真宝。它也因为，那是母亲大半生守护的劳作工具，它伴随着我们兄妹几个的长大和以后我们的成家立业，是我们一家人的忠实伴侣，是我们这一家几代人的“恩人”，是我们这一家人最熟悉的，最刻骨铭心的记忆！

    这辆纺车，是姥姥给母亲的陪嫁，是母亲的挚爱！伴着它，母亲从出嫁到因年迈不能再劳作的近七十多年里，被母亲摇啊摇，一有空就摇着那纺不完的线。它目瞩了母亲的滴滴眼泪和不懈劳作的心酸苦辣，记录了多少个我们母亲的不眠长夜。

    这辆不经眼的普通纺车，每次见到它，我仿佛又回到半个世纪以前我们兄妹几个那淘气的童年。那时候，我们几个经常围坐在母亲身旁，看着母亲纺线。母亲在炕头上纺，我们围在炕头上，母亲在树荫下，我们也追过去，像跟屁虫一样不离左右。母亲一边纺着綫，一边给我们讲着那百听不厌的“故事”。有时，趁她不在，我们会偷着给她摇几下，将线弄断。但她从来不为此恼怒我们，而是教我们左手怎样拉，右手怎样摇。我只是觉得好奇和好玩，因为男孩子是不用学纺线的，女孩子就得从小学会，那是基本女工（女红）技能之一。

    “嗡嗡—嗡，嗡嗡—嗡”，那有节奏的声音是那样的熟悉和亲切，听到它，仿佛又见到母亲盘坐在纺车前，右手摇着那纺车手柄，手柄连着主动纺车轮，通过纺车弦带动从动的锭子轴转。她的右手顺时针摇两圈后，再反手逆时针摇半圈。她那纤细的左手手指拉着“布节”（音译：由弹好的棉花被简单卷制而成，很松软，空心，直径约一寸，有七八寸长），慢慢的拉着从锭子轱辘儿急速旋转下而拧成的线往后移动，待等到那摇柄被倒摇半圈时，她的左手往回送，抽出的线会被绕在“锭子轱辘儿”上。就这样，她一刻不停地反复循环着那样几个动作，双手有规律配合着，纺出缠满线的一个个线穗子。，这些线穗子会经过汇线，加浆成束，然后被送到有织布机的人家去织布，……。这就是我们伟大祖国几千年传统的纺线纺纱技术！流传了一代又一代人。

    那时的农家妇女和现在女性可是不一样，她们在封建枷锁“三从四德”的束缚下，生活是很不容易的，极其辛苦。直至改革开放以前，她们还不得不从早到晚的劳作。她们得侍候丈夫一家老小的吃饭，整天推磨碾米围着磨盘转，烧火做饭围着锅台转，还得负责解决这一家人的四季穿戴问题。白天，他们不得不在田间和其他社员们一起劳动，晚上和闲暇时，还得忙活女工。一家人，从头顶到脚下的穿戴，那处不是一个家庭妇女用手工，将一团团棉花纺成线，织成布；那件鞋、帽、衣物、手套或袜子等，不是她们一针针，一线线缝制出来的！古装戏豫剧 “花木兰”唱段 “谁说女子不如男” 中有这样的一段唱词：“刘大哥讲的话理太偏，谁说女子享清闲，男子打仗到边关，女子纺织在家园，白天去种地，夜晚来纺棉，不分昼夜辛勤把活干，将士们才能有这吃和穿。你要不相信哪，请往这身上看，咱们的鞋和袜，还有衣和衫，这千针万线都是她们连哪。许多女英雄，也把功劳建，为国杀敌，是代代出英贤，这女子们，哪一点儿不如儿男。”这段唱词，生动描述出那时农家女性的不容易。
    母亲她终年无休无止的在纺车前劳作，似乎不知疲倦，姥姥来了也帮着纺，姐姐有空也帮着纺。各家各户的女人都这样，我们不理解，还不懂得她们那时为什么这么辛苦。“娘，别纺了，停下来给我们玩会儿，停下来给我们再讲讲那个笑话（故事）吧！”母亲没停下来她的纺线，嘴里却开始了她那像线穗子一样又长、又似乎没玩没了的故事，直至我们东倒西歪地睡着。我们那时经常这这么想，她怎不觉得辛苦、不知疲倦，为什么不嫌麻烦呢？总是那样的纺呀纺呀地，没完没了呢？

    直至有一天，母亲笑着对父亲讲：“咱们老二小子太废了，整天乱跑，乱钻地上树爬墙瞎折腾，一冬天穿破了我做的三条棉裤，两件棉衣，一双棉鞋！”这些话，还是哥哥姐姐训我时，对我讲的。我才明白母亲为什么整天这么“忙”。

    这辆纺车，不知曾转了多少圈？帮着纺了多少个线穗子？换了多少根弓弦、多少根纺车弦、换了多少个柄或多少个锭子轱辘儿？我们的父母可能忘了，我们忘了，可纺车它本身可能没忘！

    农村农妇用的传统纺车，我们还清楚地记得它的各个部件名称，有纺车轮、纺车轮支撑板、纺车绳、纺车弦、纺车支架、摇柄，摇把、纺车穗锭子，锭子挡板、锭子轱辘儿、锭子轴。这些东西，在集市上已经绝迹了，当代年轻人没见过，小孩子们更没见过。因为，现在的妇女们彻底不用它了！

    殊不知，抗战时期，陕西南泥湾的军民们，靠着一辆辆这样的纺车，靠着全体军民的努力，靠着积极响应毛主席的号召，“自力更生，艰苦奋斗，丰衣足食”，开展了轰轰烈烈的大生产运动！抵挡住蒋日的道道封锁，给边区周围的前线抗日战士们提供着一件件军衣和棉需！那可是地地道道的“纯棉制品”！

    现在好了，女子解放了，平等了，他们再也不用在这方面发愁了。改革开放后，市场上充斥着各种针织、衣物和被服商品，什么棉纺、混纺、麻、腈纶、尼龙、丝绸等材质的应有尽有，人们再也用不着纺线、织布、缝纫等原始劳作了，他们腾出手来，从事着各种新型行业，彻底甩掉了妇女在家庭女工这方面沉重的家务包袱。

 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作者：河东友人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2018-08-28